她坐起来的时候心跳还跟擂鼓似的跳的飞快。
窗外透进来一点暖黄色的路灯,打在窗户下面一点,形成了那一处一块菱形的不太明显的亮光。
周围万籁寂静,今夜是个晴天。
宋韵染呆坐了半晌,第一次梦醒的时候不是茫然无措,而是温暖横生的美梦,她用不大灵便的手,枉顾上面厚厚的石膏,捂住脸,叹笑了一声。
惊险丛生或者安稳度日的一生,其实一个好梦无疑是人生慰藉了,她梭巡许久,终于如愿以偿,噩梦好像被撬开了一角,有光钻进来。
第二天是除夕。
中国人的传统,讲究的就是一个团圆,不管是天潢贵胄还是富商巨贾,年节里总是少不了团座在一家老小面前,该收的架子要收,该显现的孝义也要显现,陪着吃那么几天的团圆饭。
商家自古人丁稀薄,本来是个书香门第之家,一路走过来祠堂老祖宗的排位一摞摞叠的高高的,没有什么大出错,也没有一举惊人的沉浮一个多世纪。
谁成想到了商榷爷爷那里,铁了心的要去从商,十头牛都拉不回头,商榷爷爷他父亲为此差点顶着列祖列宗的孝道将人赶出家门去。
可是临了了回头,一根独苗,赶出去了商家就得断后了,没办法,自己去老祖宗面前跪了一天一夜,出来之后倒也默认了商榷爷爷的行径,随他去了。
但是商家的基因就像是在这一辈出了错似的,商榷爷爷没有把他爸气死,他自己倒是差点给自己的儿子——商榷他爸气死。
你说偶尔出来个行径夸张的要去从商就算了,好歹是门不至于饿死的活计,家底有一些,想来也没有那么快能败光。
可是商榷他父亲却像是个脱了欢的野马,偏偏喜欢上了古玩器件,喜欢还不算,那作天作地的,简直就是不把门楣当门楣,满世界跑的连家门朝哪开估计都忘了。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是完事了人梗着脖子硬气地很“当年你要从商爷爷不答应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来着?”
这么说的“这辈子我你是指望不上了,最多我生个儿子给你指望指望。”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商榷爷爷,一时间被堵得直接高血压进医院疗养好几个月,终于也体会到了自己父亲当年想要拿个笤帚将人扫地出门的感觉。
但是到底还有一丝秉性在,商家可以走独木桥,但是独木桥那边一定得后继有人,否则半路真掉进了河里,死也不能瞑目了。
商榷爷爷一拍大腿,伸手指了个姑娘给商榷父亲“结婚,你儿子落地了你才能踏出这个门!”
不是什么封建社会,却一定要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去逼迫自己的儿子,到头来也只是希望家室能让牵住他两分心,满世界跑的时候还能想起来自己家里有牵挂,不至于走的太远。
所以商榷出生了。
皆大欢喜地照着祖父的希望一步步长大成人,知书达理,淡漠自持,也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那份跳脱,倒是实实在在长成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别人的孩子。
商榷成年之时,选择了接手祖父的担子,书香世家的学问确实没有什么好继承的,他也顺顺当当的拿了所有名校的录取函,再没有什么愁的了。
商榷接手的两年间将他祖父的产业从风雨飘摇里经济危机里釜底抽薪,重新整合经营,不出两年,已经小聚规模,到如今,商氏企业盘根错节,全行业都几乎抓在手里。
商榷爷爷满意的看着这个栽育半生的杰作,基因突变也好蓄积了一个世纪的家族人品大爆发也好,商榷总算让商家顶着书香门第又顶着自己的执念在b城发扬光大了。
拍拍手掌表示要退休,可是没有享两年福,自家儿子果然没有在外面的世俗纷争里走太久。
甚至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横死在了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