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到来的时候,其实人的脑子里是什么都不会想的,只有身体有诚实的反应,五脏会告诉你疼痛,缺氧,喘不上气来的濒死黑暗。
脑子里会走马观花地粗略走过你短短的一生,大概重点会停顿的久一点。
于是人体精神就会做出反应,瞳孔失焦放大,多巴胺分泌激素,全身颤抖。
“司少爷,你真的会掐死她的!”叶奇使劲去掰司闫的手。
一旁站着的唐宁的叔伯堂哥,还有林溪几个人也都围上来。
等到唐簌搭在司闫手上的手渐渐失去力道垂下去,他才猛的一甩手,放开了唐簌。
辅一得到自由,唐簌趴在长椅上剧烈的恢复呼吸,到底是女孩子,蠕蠕捏捏地哭起来。
“不是我能不能原谅唐友安,是我不能代替那些死了的人原谅他,自作虐,不可活。”
司闫丢下这一句,再也不看任何人,转身去了唐宁的icu病房。
过几天就是新年,一年的结束,一年的开始,虽然新历的日历早就已经反过来,可是农历新年的仪式感始终才是风雪夜归人里一碗热汤的慰藉。
为什么一定要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为什么要举杯共饮,为什么要互道新年快乐。
因为人活着,常常是截然一身的,即使你身边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或者爱你,或者你爱,可是你始终是一个独立思考的个体,情绪悲伤难过快乐喜悦都是你的。
仪式感却能短暂地让人共情,同坐一桌,或者酒杯相碰时,那一句最浅显的新年快乐能把人拉的无限近,即使日后依旧奔忙,但是那一刻的放松却能回味一整年。
想起来时,你就不是孤单一个人。
仪式感能让人在固定的时间里轮回喜乐,于是也就成了寄托一样的存在。
——
腊月二十九。
司闫在给一个巴掌大小的陶器上彩釉。
陶器是他之前跟jian乱转的时候去陶艺教室做的,烤好了,jian在过来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一块送了过来。
司闫专心地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根纤细的上色彩笔,沾了原料,一点点地在上面勾勒线条。
画太小,需要很集中精力,他画了一会脖子酸,抬起头的时候就会看向病床上人,眯起眼很细微地去看他胸口的起伏,等到确认那里还在动,他又会埋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或者手累了,他会暂时放下陶器,起身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一会,满脸虔诚地伸出两根手指去探那个紧闭双眼的人的鼻息。
然后又将手掌放在他的心口,感受到里面心脏微弱却规律的跳动,他就会有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唐宁的脸色不再像那天晚上的抢救室里一样灰败,或许是这几天不见断的吊瓶营养液,血色被养回来一些,只是唇色依旧苍白。
可是人依旧没有醒来。
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但是沉睡的原因却嫣语不详,有可能是撞击时大脑神经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我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也有可能是颅内的血块还没有自动排净,压迫了睡眠神经。
更有可能是太过严重的人损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唐宁凝不起那股能迫使他清醒的生气。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等。
如果人能顺利醒过来,司闫倒是不在乎等。
他害怕的,是那天晚上感受不到心跳的唐宁,总怕他不声不响就厥过去了。
虽然医生再三保证不会有这个问题,唐先生的损伤也没有到会变成植物人的那一步,醒过来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司闫还是很害怕。
他前二十二年从来没有真正害怕过什么东西,但是人只有经历过极端的恐惧,认清心底恐惧的来源时,就容易陷入惴惴不安的心境里。